【剑三/明唐明】有孤 03
＊随便写写，随便看看……
三.
他同唐暮，其实是见过的。
算不上什么深情厚谊，不过是在九月丹桂的西湖畔，同听了一段曲。非得说的话，大抵也只能是萍水相逢、点头之交罢了。
可也不是什么风流韵事，说到底，还是同他老本行脱不了关系。
翩翩谁家少年郎，端的是个风流倜傥，坐在酒楼栏边，指间绕着条红丝线，线上挂着个小小的葫芦，一晃，就传来叮咚的水声。瞧见他探究的目光，对方轻轻笑了一声：“顾家娘子酿的酒，千金也就这么点。怎么，你想来一口？”
陆莫廷摇摇头：“我不喝酒。”
唐暮把葫芦收回怀中：“也不见得会给你。”
远远传来乐妓拨弄丝弦的声音，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听不太真切，朦朦胧胧像隔层纱似的。栏外树木探进根枝桠，唐暮随手摘了片叶子衔在嘴里，随着调吹着，断断续续，还带着点涩意，听久了，也觉得有几分趣味。
吹了会儿，唐暮随口吐了叶子，问他：“真不喝酒？”
陆莫廷老老实实又回答了一遍：“不喝。”
唐暮也再没管他，自顾自旋了葫芦口抿了一口，笑了句：“他们说你是最好的杀手。”
陆莫廷觉得自己应该要谦虚一下：“谬赞谬赞，一般一般。”
唐暮又说：“我想请你杀个人。”
陆莫廷就直白的问了：“那你给多少钱？”
唐暮说：“我身上没钱，就一壶千金的酒。”
陆莫廷有点不开心：“你拿钱，我办事，这是规矩。”
他其实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折腾哪出。中间人说有笔大生意，问他感不感兴趣。他如约而至，却莫名其妙同对方听了半天曲。好不容易说到正事，结果还没酬劳拿。
唐暮神色里有点遗憾：“他们都说你下手干脆利落。可我今天身上还真没钱了。”
陆莫廷没理他。
其实唐暮才是真的谦虚，因为他自己也很干脆利落。不仅干脆，还狠。
三日后发生了件大事。说是住在苏杭的顾大老爷家，一夜间数十人暴毙，死相也很凄惨，内脏都化成血水，就剩个空空荡荡的皮囊。江湖寻仇是常事，但这么可怕的报复手段，倒还是第一次看到。
唐暮承认这件事倒是承认的坦坦荡荡，十七八岁的少年，谁都想不到一张言笑晏晏的脸下是怎样的心狠手辣。
讨论了一圈，最后一锤定音：既然是恶人谷的人，做什么都不奇怪。
反正上头一个老魔王，中间一个小疯子，下面出啥幺蛾子也是情理之中。
唐暮倒是无所谓，按他的话来说，人谷的名声也不能更坏了。
“他们只看到你杀了人，从不管你为什么杀人。”唐暮轻轻说。
陆莫廷盯着面前的茶发呆。今日不知为何，唐暮又约他出来，不请酒，改请茶了。茶是上好的碧螺春，不知怎的，今日他倒是喝不下。
唐暮瞧着他那模样，觉得有趣得紧：“没放毒。那毒全放在沈家的水井里了。”
陆莫廷觉得更喝不下了。
唐暮又说：“你喜欢茶？我师父也喜欢，回头给你捎点。”
陆莫廷觉得这人实在有点莫名其妙。刚杀了人，悬赏贴了满街，偏偏还有闲心坐在画舫里和一个不算特别熟的人谈天说地，还要送东西。哪个话本都不是这么写的。
唐暮似看出他心思，就讲：“我觉得你作为杀手，说不做生意就不做，挺有个性的。”
陆莫廷说：“你自己不是也可以做。”
唐暮叹口气：“我就穿了件月白衫子来，不想弄脏啊。”
陆莫廷抬眼，这才看到唐暮今日套着件暗蓝色衫子，做工同他之前的相比，自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去。
陆莫廷觉得，这人还真是瞎讲究。
唐暮又说：“你若有事，可以到恶人谷去找我。”
陆莫廷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去。只是心头还觉得有些奇怪：这姓唐的到底想做什么。
想的久了，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。唐暮弯着眼看他，回答挺快：“就是想交个朋友。”
陆莫廷觉得挺不理解的。恶人谷人也不少，找朋友非得跑外头来？
唐暮就和他解释：恶人谷里虽然都是恶人，但大家恶的方向都不一样，所以内斗这种事也是有的。所以你交了个朋友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你那朋友就会回过头来砍你一刀，危险性太大了。
陆莫廷又问：那你干嘛，来找我？
唐暮约摸是心情好，所以也有耐心：“不是说了嘛，你挺有个性。再说你
不是杀手？我们应该有共同语言的。”
陆莫廷心想，去你娘的，共同语言。
他在中原呆的久了，骂人的话也用的顺溜。
只是这话好歹忍住没说出口。
后来唐暮回了恶人谷，陆莫廷在千古风流的维扬又逗留一阵，回头跑长安去了。
说也奇怪，无论他到哪儿，唐暮的茶总能送到。有时候是街边十文一袋的，有时候是价值千金的。
陆莫廷觉得唐暮这人挺实诚。只是他从来没去找过唐暮。他呆的那地方，进去说不定就出不来了。
谁知道也会有他主动找唐暮的一日。虽然是告诉唐暮有人想要他的命，还指定了自己动手。
陆莫廷心里是有些愧疚。唐暮送了那么多次茶，他觉得自己欠了份挺大的人情。
但也只是一点点愧疚而已。对于杀手而言，拿钱杀人，天经地义。
多余的感情，一点也不需要。
陆莫廷抬头看向远处。今日昆仑大雪。